May. 7th, 2025

扑满/落花满架把强硬帝王攻写得我看得下去,就已经是本事了。

>> 看着月光,言邑张开手掌。
  月光浮了一手。
  他慢慢扣住。
  寂寞还没有浮上心头,就看到前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李寂没有一丝迟疑:「若塞民之口,倒落了道路以目的境地,只怕更不利于您的威名。这种流言,只能以真相破解。皇上越是英明宽容,那流言越是如光下魑魅魍魉,破于无形。」
  言邑沉默了一下:「李寂,倒看不出你这么伶俐。」
  李寂心道我这么大把年纪居然还用这个词实在是……一边继续答:「李寂惶恐,李寂只愿能为陛下分忧而已。」

  就这样,开始了秘密「约会」的时间、
  言邑看着对面的李寂,忍不住笑了。对方裹在厚重的棉袄中,手里捧着个手炉拼命抖着。虽说京城这两天冷了不少,不过冷成李寂这副德xing,恨不能把一身骨头抖散的倒也少见。他也不过穿了件夹袄,李寂的脸却已经要淹没在那厚袄里头了。他一边笑着,一边示意李承贺命人移几个暖炉过来。
  李寂继续抖着,那个「谢」字都是抖成三截才完整地发出来的。

  鼓声如雨一般传来,细细密密,所有人都肃穆地听着。那鼓声越来越响,在人们的心中也敲得越来越响。
  沈金闭上了眼睛,火光下只有他的手着了魔似地飞舞着,偏偏鼓声的频率并不高,仿佛配合着人们的心跳,把血液燃烧。
  李寂新奇地看着这一切,转头向言邑的时候,他高兴地发现书邑同样以完全茫然的神qíng看着敲鼓者。
  这样颇有些杂乱的鼓声之后,另一个声音慢慢起来。那是阿牛的歌声。
  他的声音苍凉如大地上的风声,慢慢地唱着:
  日暮风chuī 泯泯汤汤/  以承天泽 煌煌炤炤

  火光熊熊,红色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言邑显得如此威武不可侵。他执起槌,缓缓在皮鼓面上落下。「咚」一声,带着空气的震动那鼓声入了人们的心,沉沉的仿佛带着千年的尘土。人们屏息着,那槌又落下,然后渐渐疾了,如马蹄驰在chūn天的原野,带了点轻快足音,人们的jīng神被振奋了。到最后,仿佛火光都随着鼓声一起在跳动,每个人的心脏都合着那节拍。

  「臣当然不认为他们的做法是对的。只不过其罪可诛,其qíng可恕。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愚民,盲目如同黑暗中的雀莺,什么都看不到,乱冲乱撞而已。陛下,若他们看到了陛下的圣德,体味到了陛下的仁慈,那么所有一切怨恨都会如冰雪消融,所有人都会为他们的罪感到羞rǔ。到那个时候,就算陛下要让他们自杀以谢罪,他们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不,陛下的大军应当用以对付狡猾或者愚蠢的敌人,却不需要用来对付这些根本看不清方向又无力反抗的人们。正如同我们昨天遇到的阿牛。即使先前再如何仇视陛下,一些小小的恩惠就会让他终身感激,他们是善良又蠢笨的人,陛下的铁骑如果踏过他们的尸体,一来是大材小用,二来,并不能化解这仇恨,即使杀光所有的人,仇恨依然会深深烙印在后辈的心中。虽然陛下如参天巨木,并不会在乎这些愚民,但是臣在乎,臣希望臣侍奉的君王,是众人都无法bī视的君王。」李寂的全身都伏倒在言邑的脚旁。

  言邑早已经换下了早先被淋湿的衣服,身上只着了单襟长袍,看到李寂进来,朝李寂一笑:「李寂你好些了吧。」
  李寂一哆嗦。他甚少看到言邑这么和颜悦色的样子,多数时候言邑苛责的脸就像长年冰冻的河流。想着这些大不敬的念头,李寂跪了下去。
  当天,李寂被赐了一块玉块,说是能保如意平安。
  李寂应了,直接收下来,然后傻傻地退出去,听不到身后某人张狂的大笑。

  言邑又说道:「其实你这番话按理是不该对我说的,李寂你逾规了。」
  李寂扬了扬眉,不慌不忙:「陛下当我是朋友,我忍不住也当您是朋友……如是而已。」
  言邑大笑,笑完之后才轻声说道:「说不定,我不需要朋友。」抬起眼来,眉间全是杀伐之气。
  李寂依然平静无波:「既然如此,李寂甘愿受罚。」
  两人对视良久,言邑才又笑了:「记住,在朝中你若这样说,我定会要你的命。」

  柔软,带了点温度的质感。
  李寂依着言邑的手又蹭了蹭,然后满足般地叹了口气,仿佛找到了一张柔软的chuáng似的,浅浅地笑了起来。
  言邑忽然发现自己的心qíng带上了几分宠溺。
  在意识到这一条后,言邑迅速地起身,朝滑落到地上的人踢了一脚,粗bào吼道:「李寂,你还要不要命?」

  如今,李寂真正算是得了自己的信赖,许多事qíng都会与他商量。比较起来李寂多思慎虑,凡事思前想后,做事滴水不漏,而言邑向来果敢自信,说一不二。两下相抵,算是不错的搭档。说不清是为了什么,言邑居然越来越觉得李寂是个不错的人。

  他也是来看李承贺的。
  言邑看着那个人,雨下得那么大,李寂的笑容很温暖,一点点在心中漾开来。
  言邑的脸部表qíng终于也没那么僵硬了。

  李寂抬起头看了看言邑,帝王的脸上有一丝的寂寞。只有那么一瞬,很快的言邑就恢复了原来的神气。
  李寂叹了口气。言邑虽然总像百毒不侵,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会找到他神色里的一丝异样。

  李寂的笑容很幸福。
  言邑的心却空了。
  那月光一点一点移动着,冷冷地照着地面。
  言邑浅浅呼出一口气,虽然是夏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错觉一般,可以看到那口气在月光下凝成白烟。飘飘呼呼地,似乎一切都笼在这月光底下,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发现皇帝没有之前感觉的那般难相处。言邑像一颗榛子,外表坚硬无比,内心却很丰润。虽然李寂明白这个人本质上的好斗品xing会让他一辈子坚硬下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言邑很真实。

  言邑不会错待贤才,同时也不会容忍庸才,更不会允许他人踏到自己的头上。所以像自己这种骨子里「奴才xing子」的人才能快乐地做下去,并且不会被薄待。

  初听到这个消息后,李寂自己吓了一跳。看着座上的言邑,李寂忽然生出点灰心,忽然有种诸如「连这里都容不下我了么」的感叹。
  言邑却满脸自若,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书顺便说道:「趁这几天还空你就出外走走吧。我知道你这人的xing子是闲惯了的。」
  李寂张了张嘴,偏偏不知道怎么说。
  言邑抬起头冲他笑了笑:「这半个月你天天揽了许多事qíng做,你不累我都看着累。放松一下吧。回来之后希望看到还是一贯轻松待事的李寂。」
  李寂呆呆看着言邑的眼睛。然后,他也笑了。
  言邑的眼神很温暖,充满信赖。
  李寂笑得嘴角勾了起来。这是这半个月来他的第一次笑。行礼,李寂无言地转身离开。有个人信赖自己,明白自己的感觉真不错。

  李寂抬起头也微微笑,眉眼温软:「皇上要什么有什么,还能送你什么呢?只能送这些孩子气的东西了,」
  言邑看着他的笑,手指无意识地摩娑着那方帕儿。只觉得槐花香得有点甜,丝丝绕在鼻端,只觉得苏苏入骨。想了想,拿着那帕儿回转,走到一半才想起来:「李寂,你坐边上的位置吧。」

  李寂叹了口气:「虽说阮阿牛的确有些本事,不过以年前的所见所闻来看,只怕还担不起大任,为人鲁莽行事糙率。倒不如给他个副职,顺便给百姓个jiāo待。这样就罢了。如果gān得好,自然可以升职;如果gān得不好,也不至于捅大漏子。」

  言邑痴痴看着李寂,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
  就这样,浅浅地笑了。
  李寂不知不觉就跟着笑了,笑到一半才醒过来,跪了下来:「皇上洪福齐天……」可惜下面的话居然哽住了,一句也说不上来。心中微微的一酸:还好,他醒过来了。

言邑慢慢点头:「看来我这个哥哥的野心真是谁都能看穿啊。当年他实力不如我,所以甘居我下。不过他也算有抱负,男儿志在天下,他从来也没放弃过。」言邑的神色居然有点赞赏,「这样才配得上言姓的儿郎。」
  李寂不置可否,心想着你们全都是有权闲着慌。

  比起这层觉悟来,对自己本xing的理解更让李寂觉得幻灭。自己虽然一直抱着「就这样随遇而安好了」的想法,但是在危急的时刻却能想出令人不齿的诡计自保或者害人。说到底,自己终于成了狡猾的动物。
  在这样深刻的了解当中,李寂继续着自己的旅程。然后这到底是被迫无奈还是自己本xing导致的结果?李寂不知道答案,也不敢去想。于是言邑成了自己怨懑的对象。这个人是自己目前不幸状况的推动者,这是毋庸置疑的。
  说来也奇怪,这段时间言邑对自己的态度也有所不同,总觉得对方压抑着什么似的,很少看他,两人更是少单独相处,这让李寂觉得更加不舒服。虽然自己并不想言邑与自己相处,但是从对方处传来的明显的拒绝信息让李寂觉得受挫。

  因为李寂看什么事都是风轻云淡,换言之,是什么都不在乎,这样的人几乎没有什么深刻的qíng爱。目前为止,只有对他那个心上人小渐不同,其余人,包括他言邑在内,都只不过是李寂身边的过客吧。
  越是这样清楚了解,言邑越觉得自己吃亏。
  自己在乎越多,就越吃亏?

  言邑的心刚一松就掉到了谷底,李寂只不过是上半身被他抱住,下半身却还在马在疾驰的马背上,言邑看到李寂的脚破马蹬子缠住了。
  疯马更加受惊,眼看着要朝右首跑开去,李寂的脸上露出了痛苦。
  他会没命的!
  言邑的心一凉,却变得更加冷静。他抱紧李寂,跳下了自己的马。

  他的背部被石块和沙石磨着,早已经尝到了钻心的痛苦。然而如果这时候放手,李寂是倒挂在马背上的,头部着地,很快就会没命的吧。
  不能放手!
  李寂露出了要哭的表qíng:「放开!」他扒着言邑的手。
  言邑却收紧臂膀,继续护住李寂。
  李寂看着身下的那个人,世界一片混乱,只有言邑温柔的眼睛那么清晰。
  泪水忽然就这样滴落下来。
  有这么个人,居然肯舍下自己的生命,来救自己啊。
  李寂哭着推着言邑的手臂:「放开我!」
  然后言邑艰难地抬起手,遮住了李寂的眼:「别看我。」
  他的声音很低,手很坚定。
  我不要,你看着我,流血的样子。

  李寂心中那个问号又冒了出头,这次他终于问了出来:「皇上gān嘛……要救我?」
  言邑愣住了。
  一室沉默。
  然后言邑笑了,笑容好像很费他的力气一样:「因为……李寂是很重要的人。」

  言邑看着地下叩首的那个人,那个人的发顶乌黑,那个人的举止合宜,然而他的心里忽然一阵疼痛。
  李寂跪下去,把他们两人之间跪出一段距离。而这段距离,是谁也无法拉近的距离。
  言邑缩回手掌,慢慢地扣起五指,让掌心留下指甲的痕迹,仿佛这样子,可以减少内心的疼痛。

  言邑心里泛起微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最近这人反倒是与自己离得远了。他想了想,又说道:「说起来,我昨天好像梦见了迤山的景色。」
  李寂仍是不作声。
  他想到的却是昨天对阮阿牛说的那些话。可是看看自己,哪里有为臣子的本份?明明不该如此,但却忍不住的,不敢看他。

  鼓皮振动着,李寂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看起来文弱,无论如何也不如那个马上君王的威严。这样想着,他唱着对方曾经唱过的歌。
  祈年孔夙 旻(读「民」)天浩歌
  奕奕山危 顺彼长道/  敬恭神明 以佑我陈
  那个人的声音如此明晰地浮在记忆当中,如同被刀刻下般刻在时间里。李寂甚至能回忆起那人敲着鼓时臂上肌ròu的动作。那个人在篝火里转头向着李寂微笑,微笑的时候眼睛里居然没有温暖……那个人肃穆地接过鼓槌,有着「舍我其谁」的傲气……回忆如cháo水涌来,李寂溃不成兵。
  四周一片静谧,所有人都屏息看着李寂。李寂一个人却看着前面的篝火,再度想起那个人仰起脸,如同天地寂然的神色。

  那一夜,那个人睡在自己的身边。
  当时毫无感觉,但是此刻,却令他面红耳赤。

  然而李寂仍然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茫然。那个人抱住他的时候,他已经有点晕眩,烛光好像墨入水一样晕了开来,眼前有点模糊。
  从一开始的很温暖的怀抱,慢慢变成了紧紧的拥抱。言邑收着臂膀,好像要把李寂融进怀里。

  多么可怕,被他抱住的那一瞬,心里升起的居然是欣喜。
  他想他已经堕落了。
  然后,他听到言邑的声音:「我……想你了。」
  李寂听着那句话,居然有哽咽的冲动。

  烛火中,最后言邑慢慢伸出了手,在空中停留很久后,终于落了下去,就落在李寂敞开的发上。
  那一夜,他额角的发浸了微汗。
  一切都不一样了么?
  言邑的手停留在李寂的发上,那乌黑的发一点一点缠绕住他的手指,但是却没有一点温度。言邑的掌心冷在雨夜里。

  他和他,该怎么办呢?
  在这个静止的空间里,一切后果都被翻出心海,一遍一遍地思考。

  言邑的眼睛里带了点嘲弄:「李寂,若是换了三年前的我,一定会把你杀掉。」那句话很轻,外面的雨声很大,可是李寂听得清清楚楚,心慢慢变成冰冷:因为言邑说那句话的时候,眼神很忧伤。
  「可惜现在我不舍得杀掉你。」言邑平白说道,那句话听起来不带任何感qíng。
  李寂呆呆看着那个人走掉,心里又酸又甜,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找到了,可是所谓钟qíng的,并不想相伴吧。」言邑眼睛犀利,一点没有表qíng。那个人坐在座上,挺起了脊梁,样子看起来极其骄傲。
  「皇上……又怎么知道。」李寂的声音有点轻。
  「我自然知道。一直看着的,怎么不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李寂,不是么?你难道不知道我所思所想?」

  李寂心中郁结,看着chuáng上的姑母,几yù发狂大喊。但他的手始终被小渐紧紧拽住。等到她再度平静,小渐才说道:「寂哥,你这般在意,太医们反而不好诊断,心中想着利害,哪里看得清病况?寂哥,我们出去吧。」

  李寂大笑着慢慢走近他:「劝君惜取眼前人,莫管他朝东流水。若是我一直站在你的身边,你的眼前也只会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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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之将 by 猛猪出闸)
(故事实在离奇了些,女装被那么多人包围都没人认出,三亲王一夜间前后上尼姑庵看望公主也太把礼仪当儿戏。往前看看太长了,小甜饼还可以闭一只眼。ch 45停)

>> 直到此刻,他才惊觉,原来这一路上公主所看到的,和自己不同。
  他看见湖面群鹭齐飞,大雁一字北去,春花由淡至浓。乡野少年追着牛儿奔跑,晚霞在西山坳燃烧,大齐的山河风光无限好。
  而她眼前,只有囚笼般的车厢四壁。想探在窗口多看看,又碍于出嫁路上的礼数。马车隆隆行进,噪音充斥四周,甚至听不见莺啼燕啭。

  叶星辞十分卖力,嘟着涂了胭脂的小嘴儿吹得满脸通红。他斜眼一瞥,见少年醒了,便不慌不忙道:“公子没事了?真是太好了。你在石头上睡觉,梦游滚进水里,奴婢刚好路过。”
  “哦,是吗?”少年的嗓音喑哑低沉,正处于男子必经的变声阶段。他惬意地仰躺,抹去嘴上的胭脂,似乎不着急起来,湿淋淋的黑发在草地上闪着光,“那我该怎么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呢?”
  “举手之劳而已。”
  “举手?只怕还动脚了吧。”少年戳破了他的谎言,不怒反笑,抬手捂着被踹到的腰侧。
  叶星辞脸上闪过一瞬慌张,冷静地辩驳:“对呀,不动脚怎么游泳呢?”

  看来,楚翊只是觉得那桩湖畔旧事有趣,想找当时的“小五”聊几句。那时自己还年幼,瘦瘦小小豆芽菜似的,如今就算面对面,想必对方也认不出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知不觉,日落西山。晚霞如彩纱,飘荡于绚烂的天际,仿佛有神女在天河浣纱。她浣了十条纱绢,人间就匆匆过了十天。
  起初,子苓、宋卓他们还时常追问公主的下落,后来就不敢问了。也不再探讨公主私逃一事,彼此间形成一种绝望的默契。华辇内外,全是心事重重、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他英姿勃发地仰天大笑,勒住战马,叮嘱自己的士兵:“虽然昌国战败,顺都城破,但务必保护好他们的各处皇陵。以彰大国风范,礼教德化,免遭后世非议。擅自破坏、掘盗者,就地正法!”
  想到这里,他脸上潮热,呼吸急促,双手紧紧拧住裙摆,太过兴奋以至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
  楚翊立刻柔声关切:“公主的咽喉还是不舒服?等到了宫里,请太医看看。”
  “好,这一路多劳王爷费心了。”其实,我只是在想象攻占并接管你家祖坟。

  真有两个侍卫奉命来擒拿叶星辞,他冷笑一声,猛然拂袖,明眸瞪向二人:“我看谁敢动老子……老子曰: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皇上身故,他的功绩却千秋长存。只要我等铭记,他虽崩犹生。方才,他还称赞我国色天香、身手不凡,起居郎定然已记录在案,怎么转眼之间我就成妖女了?难道,你们这么快就忘了他老人家的话吗?这叫他如何万古流芳!”

  “先将大行皇帝的庙号定下来,然后召见百官,稳定人心。全城戒严,严格宵禁,着令禁卫军和城外三大营随时待命。六百里加急,将大行皇帝晏驾的消息一级级传下去,同时命令全国兵马戒严。有擅自调动兵马者,格杀勿论。除了镇守北境和南境的,全国二品以上官员回都奔丧。专派一队人马,持金牌令箭到西北通知喀留王楚献忠,命其回都祭祀大行皇帝,必须来。若他托辞身体不适,抬也要把他抬过来。”他眼角仍有泪痕,哀痛欲绝之际,却说出一番条理极为清晰的安排。
  叶星辞看着他,那双红肿的眼中似乎锋芒暗藏,与自己这些天所认识的眠花宿柳、闲的没事学抖空竹的富贵闲人判若两人。此人绝非等闲。...
  说完一番话,楚翊顿了顿,谦逊恭谨地问:“二位兄长认为呢?我年轻,不懂太多,只是根据为恒辰太子主持丧礼时的安排来提议。具体该怎么办,还得你们拿主意。”

  众人山呼“吾皇万岁”,叶星辞也跪地参拜。有了小皇帝的第一道圣旨,楚翊倒成了眼下权力最大的人。所以说,人还是得有一技之长,哪怕是办白事。

  “跟二位母妃说件事。你们是我最亲的人,我想有必要告诉你们,我在做什么。”楚翊悠闲地剥着香榧,淡然而坚定地讲出他此生最重要的决定,他的一生都将为之跌宕:“今年,也许明年,朝廷会议举摄政王,总领朝政,那个人会是我。玉川公主将嫁给一个王爷,那个人也会是我。”...
  养母则肃然凝视他,确认这并非玩笑之后,才道:“娘清楚,你胸藏丘壑。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往后,你是一步一道坎,容不得行差踏错。谁知将相王侯外,别有优游快活人。荣辱不惊,又何尝不是乐事。”
  陈太妃抿了抿嘴唇,道:“我没有袁姐姐这么会说,只好总结一下她的话:逸之啊,你这两件事忒难,甭惦记了,别瞎掺和。”

  望着眼前的大盆,他忽然明白了。
  女人,不是一种固定的身份,而是一种处境。当一个男人,处于女人的位置,再将贞节、礼教、妇道等枷锁加于他,那他也就成了女人。而他所替代的女人,正骑着他的白马,逍遥于天涯,享受着属于男人的自由。那么,她也就成了男人。

  “哈,你直接拿出来不就好了?之前还假装是刚发现我的伤,可真能装。”叶星辞用指尖挖了一点药膏,匀涂在掌心,又撩开衣袖。
  “那样多无聊,我是个委婉而有趣的人。”楚翊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他的动作,“当一个人发现,以为碰巧路过的人,其实是专程而来,应该会很惊喜吧。”

  “哦,是猫。”叶星辞想,若将那只野鸟烤来吃,肯定很香,“啧啧,可真馋人啊。”
  “你说什么?”楚翊诧异地挑眉。
  对了,公主茹素!叶星辞慌忙改口:“啊,我说,可真残忍啊。”

  “多谢王爷,我稍后回房上药。”叶星辞莞尔一笑,收下药瓶。你们兄弟烤羊腿呢,洒调料似的一层又一层的让我涂药!今天这是怎么了,老子要睡觉!

  忽然,他脑中闪过一片金灿灿的东西,豁然开朗。嫁妆!他们是图公主的嫁妆!
  “公主”刚受了莫大的委屈,心灵脆弱,所以他们才下饺子似的赶在同一天来。安慰自己这个无依无靠的“少女”,来获得好印象。但凡晚一天,效果就弱了。

  对这两件事,吴师傅只是淡淡地说:“九王爷的城府,比他的年岁要深。撤掉这一官职,他不只是夺了自己的权,也夺了瑞王和庆王可能得到的潜在权力。他知道守不住锅里的饭,就干脆在自己吃完之后,把锅砸了。”

  “回陛下,臣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可以选几个沿江的郡县来试行。”楚翊打破沉默,上前一步朗声说出方才多听少言的思考结果,“地方自建渡口,商人统一收购土产等,卖去江南。想防止人口外流,可以严控路引。夫妇不得同时渡江,父亲渡江,儿子守家,反之亦然。路引逾期未归,家人下狱,里长重罚,地方官降级罚俸。不过,有两点要注意。一,收购价,不得低于当地市价,以防官商勾结盘剥百姓。二,沅江水贼猖獗,履犯沿岸百姓,该治治了。”
  他目不斜视,身姿挺拔如玉树,声音抑扬顿挫,似清风拂琴、珠落玉盘。重要的是,他一语点出了“官商勾结”和“水贼猖獗”这两点隐患。

  看见楚翊,他怔了怔,瞬间改口:“老子曰……这次曰什么呢,我一时也想不起来。反正就是,人要战胜自己啦。”
  “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楚翊笑着接道。

  六名宫女立即跪成一串,惊恐地连连叩头,犹如一道波浪:“公主开恩!”“开恩啊!”“我们愿意把月俸拿出来,赔偿两位姑娘!”
  子苓和云苓对视一下,异口同声:“我们要钱。”
  “那好。”叶星辞点点头,叫福全回屋把砚台拿来搁在地面,指着里面的墨,“现在,每人在掌心写个数。最少的那个,还是会挨扎。写得虚高,拿不出来,也挨扎。都分开,不许交头接耳。”

  夏小满回想起叶星辞穿着灰布海青的样子,不禁有点想笑:“他挨了老尼姑的打,然后,那三个男人都去找他了。他们都是聪明人,很会把握时机。”
  “你看见了?”尹北望攥紧拳头,表情复杂,痛苦、憎恶却也欣慰。像一个丈夫将妻子卖进青楼之后,正在忍痛数银子。

  “咏美人,可以赞美她的皓腕,也可以多朝前看几寸,去说说她手里的剑。”楚翊不远不近地站着,注视着他,深潭般的眼眸中像藏着两把水做的钩子,“公主飒爽的剑舞,在下毕生难忘。”
  “这两句不错,还应和了我们当下所处之地——碧漪水榭。”叶星辞手腕一扬,抬眼扫视水榭的歇山顶,漫不经心道,“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两位哥哥的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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