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慈欣/denovo/萧如瑟
Dec. 4th, 2017 04:19 pm掉进《锈蚀天使》这个坑,想象更有残缺美,还能指望什么呢:
水边的伊莲娜
__ 伊莲娜把自己重重地摔进沙发里,背后的中国靠垫上精美的“谱”字刺绣都被压得歪了。
__ 这次老师没有骂他“就你丫事多”,却娓娓答道:“昂苦累和操一样,不过是指男女苟合之事。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个词会被用来发泄怨气?现在我懂了,一切的矛盾,一切的不和谐,追根究底都只是欲求不满罢了。倘使人人都得到满足,这世上哪还会有欠删的帖,欠踢的人,统阶们都一概失业,谁又会需要儒家学说?”
__ 颜回举起刀,犹豫良久,终于在竹片上刻下了唯一一句听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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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莲娜恢复了知觉,孔方站在她的身边,重新点亮了灯。她爬起来,颤抖着双手,展开了那副竹简。里面只刻着十个字: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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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教师
- 说不清是什么,惊慌、期待,或是一种似曾相识的预感,让安德里亚不能将目光从他手中的那柄脊翼长刀上移开。
生铁般粗砺的刀刃薄缘上,仿佛有光的种子在迅速抽芽、生长。
头一秒,迸发的炽白电弧还很细小,却如同獠牙般锐冽,涌动不已。然而转瞬之间,光晕已经从刃线上喷薄而出,涨成了镰刀般的形状,原本近十米的黑铁长刀,此刻只是充当了这柄光之巨镰的刀柄。
巨镰明亮夺目,弯尖深沟,终于扬起的刹那,竟如同一面壮阔的旌旗,翻飞如电。 - “这就是驱动‘魔像’的灵魂。”西默少校低声说,“传说中,希伯莱术士会用黏土或青铜塑造巨人般的‘魔像’,然后在‘魔像’的额心写上‘Ameth’意思是希伯莱语的‘神之至理’,‘魔像’就会活过来,为主人作战。反过来,只要把字母A擦掉,剩下‘Meth’——这个词在希伯莱语中意味着‘死亡’——‘魔像’就会变回无生命的东西。A中队的全称其实是Ameth中队,他们就是那个决定生死的字母A,没有他们,‘魔像’便无法运转。”
- 似乎看出了安德里亚的疑惑,在前方引路的彼得微微侧回身来:“这道墙的内侧就是空间站的主纵轴。为了校正整座空间站自旋的离心力摆动,纵轴浸泡在直径两倍于自身的液柱中,也就等于外侧包裹着厚厚的一层缓冲液。”
- 彼得的笑容依然彬彬有礼:“您完全无需担心。她们不是克隆得来的,而是同卵多胞胎。只要使用药物促使受精卵多次分裂,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接下来就是几何数级的增长。有的客人一次购买一打,也有的客人喜欢特定的年龄段,每隔几年就会回来把旧的折价卖掉,再买新的。”他的口吻似乎是在谈论一只杯垫,或机械上的一枚零件,脏了旧了便可以换掉。
“分裂的次数太多,难道不会产生大量畸形胚胎吗?”在那些奴隶女孩巧笑嫣然的环绕下,安德里亚竟觉得颈后生寒,这一切都太不真实,简直是场噩梦。
“啊,那些。”彼得点点头,轻描淡写,“我们会另行处理。有些客人喜欢狩猎。” - 无线摄像机沿着观众席的过道巡行,宝饰琳琅的女宾们笑出了眼泪,用戴着丝绒长手套的指尖频频按压眼角,以免把妆弄花。
- 摩诺少女的望远镜转向了荞:“我觉得你和我应该很有共同语言,是不是?明明我们才是说了算的人,就因为这身黑皮,还得戴上奴隶的锁环,雇一个人来扮演自己的主人。”
荞皱起了眉头:“我不贩卖自己的亲姐妹。”
少女妩媚的双眼眨了眨:“我们都来自同一个受精卵,我贩卖的其实只是我自己的一部分啦。” - “反正我本来就不是正常人,这就是我解决问题的方式!”荞气愤地回嘴,“暴力有什么不好,我第一次击沉海盗船的时候,西默还奖给我一个甜甜圈!”
“……你那时候几岁了啊奖品还是甜甜圈!”
“九岁!”荞理直气壮。
安德里亚顿时语塞。其实愚蠢的是他,要向这个在绝密军事基地里出生长大、无父无母的女孩解释何谓正常人的生活,根本就是徒劳。 - 一道笔直的钢铁轨道,庞大得不像是人力所能建造的东西,以依次矗立着的数千根巨柱为承托,自低而高探进夜空深处。那姿态如同一条龙的长尾匍匐于地,头颅却昂然而起,将欲腾跃。
“壮观得不行了,是不是?”看着安德里亚与荞瞠目结舌的神情,光头大汉很是得意,嘿嘿地笑,“我们公司这条磁浮加速轨道,没得说,南半球最棒的。海拔高,空气阻力小,靠近赤道,最节约燃料。不管多大的船体,都能推到近似轨道速度,然后超燃冲压发动机一点火,轰!就上去了。” - “其实道理很简单的。他袭击矿场,凯罗伦人恨他;他杀奴隶贩子,奴隶贩子恨他;如果他救不出那些奴隶,他也会杀了他们,所以那些奴隶留在地球上的每一个亲属和朋友都会恨他,那些人宁可相信自己所爱的人还在宇宙的某个地方活着,活着就还有希望,死了就一切玩完。‘狼蛛’没有朋友和同盟,他是个好人,但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 “那个厨子出去捕猎的时候,也会做这样的事么?”
“是啊,一样的。奴隶贩子会拼上性命保护自己的城市,等他们远行捕猎的时候,其他城市的奴隶贩子就伺机袭击这座空巢。努力劫掠别人,努力不被别人劫掠,才能活下去。”修女浅浅一笑,但那笑容只令他感觉悲哀,“自私吧?可是不自私,在这里就活不下去。”
...
“别责备纳纳,上一次袭击是6年前,他还不在这儿。”修女叹气,“说实话,波托西已经够幸运的了。有氦-3,就有稳定的电力维持防御系统,满帆运务、孤儿佣兵团和‘孔雀眼’在这里都有分支,也是不小的威慑。别的地方情况只会更坏。”
“那么现在真是绝好的时机,满帆运务被南美联邦盯上,‘孔雀眼’被凯罗伦帝国剿灭,只剩孤儿团,难怪有人想来试试运气。”安德里亚说。
水边的伊莲娜
__ 伊莲娜把自己重重地摔进沙发里,背后的中国靠垫上精美的“谱”字刺绣都被压得歪了。
__ 这次老师没有骂他“就你丫事多”,却娓娓答道:“昂苦累和操一样,不过是指男女苟合之事。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个词会被用来发泄怨气?现在我懂了,一切的矛盾,一切的不和谐,追根究底都只是欲求不满罢了。倘使人人都得到满足,这世上哪还会有欠删的帖,欠踢的人,统阶们都一概失业,谁又会需要儒家学说?”
__ 颜回举起刀,犹豫良久,终于在竹片上刻下了唯一一句听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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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莲娜恢复了知觉,孔方站在她的身边,重新点亮了灯。她爬起来,颤抖着双手,展开了那副竹简。里面只刻着十个字: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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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教师
- 村庄静静地卧在月光下,象是百年前就没人似的。那些黄土高原上特有的平顶小屋,形状上同村子周围的黄土包没啥区别,在月夜中颜色也一样,整个村子仿佛已溶入这黄土坡之中。只有村前那棵老槐树很清楚,树上干枯枝杈间的几个老鸦窝更是黑黑的,象是滴在这暗银色画面上的几滴醒目的墨点……其实村子也有美丽温暖的时候,比如秋收时,外面打工的男人女人们大都回来了,村里有了人声和笑声,家家屋顶上是金灿灿的玉米,打谷场上娃们在桔杆堆里打滚;再比如过年的时候,打谷场被汽灯照得通亮,在那里连着几天闹红火,摇旱船,舞狮子。那几个狮子只剩下卡嗒作响的木头脑壳,上面油漆都脱了,村里没钱置新狮子皮,就用几张床单代替,玩得也挺高兴……
- 这些娃们在烧香,接着他们又烧起纸来,火光把娃们的形象以桔红色在冬夜银灰色的背景上显现出来,这使他又想起了那灶边的画面。他脑海中还出现了另外一个类似的画面:当学校停电时(可能是因为线路坏了,但大多数时间是因为交不起电费),他给娃们上晚课。他手里举着一根蜡烛照着黑板,“看见不?”他问,“看不显!”娃们总是这样回答,那么一点点亮光,确实难看清,但娃们缺课多,晚课是必须上的。于是他再点上一根蜡,手里两根举着。“还是不显!”娃们喊,他于是再点上一根,虽然还是看不清,娃们不喊了,他们知道再喊老师也不会加蜡了,蜡太多了也是点不起的。烛光中,他看到下面那群娃们的面容时隐时现,象一群用自己的全部生命拼命挣脱黑暗的小虫虫。
- 两万年前的那一时刻,硅基帝国从银河系外围对碳基联邦发动全面进攻。在长达一万光年的战线上,硅基帝国的五百多万艘星际战舰同时开始恒星蛙跳。每艘战舰首先借助一颗恒星的能量打开一个时空蛀洞,然后从这个蛀洞时空跃迁至另一个恒星,再用这颗恒星的能量打开第二个蛀洞继续跃迁……由于打开蛀洞消耗了恒星大量的能量,使得恒星的光谱暂时向红端移动,当飞船从这颗恒星完成跃迁后,它的光谱渐渐恢复原状。当几百万艘战舰同时进行恒星蛙跳时,所产生的这种效应是十分恐怖的:
银河系的边缘出现一条长达一万光年的红色光带,这条光带向银河系的中心移过来。这个景象在光速视界是看不到的,但在超空间监视器上显示出来。那条由变色恒星组成的红带,如同一道一万光年长的血潮,向碳基联邦的疆域涌来。 - 但很少有飞船真正进入过古战场,那里是银河系中最恐怖的区域,这并不仅仅是因为辐射和黑洞。
当时,双方数量多的难以想象的战舰群为了进行战术机动,进行了大量的超短距离时空跃迁,据说当时的一些星际歼击机,在空间格斗时,时空跃迁的距离竟短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几千米!这样就把古战场的时空结构搞得千疮百孔,象一块内部被老鼠钻了无数长洞的大乳酪。飞船一旦误入这个区域,可能在一瞬间被畸变的空间扭成一根细长的金属绳,或压成一张面积有几亿平方公里但厚度只有几个原子的薄膜,立刻被辐射狂风撕得粉碎。但更为常见的是飞船变为建造它们时的一块块钢板,或者立刻老得只剩下一个破旧的外壳,内部的一切都变成古老灰尘;人在这里也可能瞬间回到胚胎状态或变成一堆白骨…… - 是啊,他人生的磨擦力就太大了。在村里他是外姓人,本来就没什么分量,加上他这个倔脾气,这些年来把全村人都得罪下了。他挨家挨户拉人家的娃入学,跑到县里,把跟着爹做买卖的娃拉回来上学,拍着胸脯保证垫学费……这一切并没有赢得多少感激,关键在于,他对过日子看法同周围人太不一样,成天想的说的,都是些不着边际的事,这是最让人讨厌的。在他查出病来之前,他曾跑县里,居然从教育局跑回一笔维修学校的款子,村子里只拿出了一小部分,想过节请个戏班子唱两天戏,结果让他搅了,楞从县里拉过个副县长来,让村里把钱拿回来,可当时戏台子都搭好了。学校倒是修了,但他扫了全村人的兴,以后的日子更难过。先是村里的电工,村长的侄子,把学校的电掐了,接着做饭取暖用的秸杆村里也不给了,害得他扔下自个的地下不了种,一人上山打柴,更别提后来拆校舍的房掾子那事了……这些磨擦力无所不在,让他心力交瘁,让他无法做匀速直线运动,他不得不停下来了。 也许,他就要去的那个世界是没有磨擦力的,那里的一切都是光滑可爱的,但那有什么意义?在那边,他心仍留在这个充满灰尘和磨擦力的世界上,留在这所他倾注了全部生命的乡村小学里。他不在了以后,剩下了两个教师也会离去,这所他用力推了一辈子的小学校就会象谷场上那个石碾子一样停下来,他陷入深深的悲哀,但不论在这个世界或是那个世界,他都无力回天。
- “上尉,你是个白痴吗?!”舰队统帅大怒,“你是想告诉我们,一种没有记忆遗传,相互间用声波进行信息交流,并且是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每秒1至10比特的速率进行交流的物种,能创造出5B级文明?!而且这种文明是在没有任何外部高级文明培植的情况下自行进化的?!”
“但,阁下,确实如此。”
“但在这种状态下,这个物种根本不可能在每代之间积累和传递知识,而这是文明进化所必需的!”
“他们有一种个体,有一定数量,分布于这个种群的各个角落,这类个体充当两代生命体之间知识传递的媒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