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毛笔字规矩很多,而最hardcore 的一条是悬腕。悬腕这名称其实不确切 -- 整条胳膊都要腾空,才能提供足够的自由度。但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是很会手酸的,酸了一会儿就顺其自然让万有引力发生功效了。我奇怪我妈怎么没设计出什么钉子板之类的纠正我此恶习。
我除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不能坚持悬腕之外,还有顽疾曰“描字”。书法讲究的是一气呵成,才能有气韵有节奏有动感,但急于求成的我只知道纠结于形似,一笔过处笔锋缺了什么就再补一笔,起笔太粗了就把整个字再描胖一点,反正没人看着的时候是百无禁忌野路子地上的。这样不上台面的恶习,大致可以和挖鼻孔相比。
运笔还讲究一个是回锋或藏锋--类似往前跑之前要往后一蹬,取它的反弹力,这也是我老是记不住的。
冬天练字大概是最辛苦的,因为戴任何手套都碍事,只好光着手写。那时屋子里当然没有中央暖气,我那样的轻描淡写也和运动不搭边,所以越写手越僵。我小学三年级起年年手上生冻疮,手指变得又红又粗又痒,重灾区还会溃烂,总之惨不忍睹。我妈找来什么样的偏方都没用。最有趣的一个偏方,是天天晚上把手/脚浸在泡着红辣椒和厚厚的文丹皮的热水里。从那以后,我就把冬天和文旦皮的清香联系到了一起。
开始学是父母给我挑的柳体 - 很安全中庸的选择。好处是我学会了认繁体字,对以后看同学处借来的港版《笑傲江湖》打好了基础。那时的我认为柳体真秀气颜体胖得真难看,所以是小时完全没口味的铁证。 (再证:香菜; 再再证: Frank Sinatra。 Q. E. D.) 然后书法老师给我选了魏碑,大概是因为老师度身裁衣,让老实小朋友学老实的字。但我想练魏碑应该更是需要悟性的,凝重沉着来自大智若愚,给愚木疙瘩来学,含蓄就变成了木讷。当然这是我现在的揣测了,那时只知道自己裹足不前很久。大概是快上中学的时候,看着米芾的字流畅漂亮,忍不住自作主张临摹了一段时间,但好像始终形神皆散没搭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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